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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續任務八_泥淖中的憂慮者



 

 

 

 

 

半夜,鎖匙開門的聲音讓窩在床上的小白貓驚醒,看向房門。穿著一身黑西裝的里奧推門而入,一言不發,無聲的動作,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。平日總會瘋狂上前迎接的小白貓一反常態,縮在一角警戒地看著這個人。

 

反手關上了門,里奧便把收在腰間的軍刀拿下,再把身上藏著的手槍和隨身物件都拿掉,全都丟在桌上。沒多理會小白貓,便走進浴室,連門也沒有關上,便開了水,直往身上淋。冷水打在他身上,讓那黑西裝濕透,變得沉沉的,里奧手撐在牆上,靜靜地沖冷水浴,直至身體也變得冰冷,他才把水關上。

 

他想洗去那讓他煩躁厭惡的氣味。那陣血腥,還有硝煙味,不洗去他根本就無法回復平靜。

 

四足落地的聲音,回頭,小白貓已從床上跳下,乖乖的坐在浴室門前,看著他。里奧嗅嗅身上的衣服,縱使濕透,味道幾乎被洗去,但是他仍然覺得不行。把身上的西裝脫下,隨手丟進垃圾筒裡,抓過一條浴巾,圍在腰間,便走出浴室。頭髮和身上還掛著水珠,他卻不想理會,濕透了仍然躺在床上,看著天花發呆。小白貓呆呆的也跟著他跳上床,毛茸茸的身體在里奧的身旁蹭著,沾了不少水珠。里奧側頭,伸手抓過小白貓,放在自己的胸前,輕輕梳著那身卷曲的毛。

 

他不想說話,從下午開始他除了跟教團和醫護人員必要的交代外,他沒跟人說過話。現在不會說話的小白貓來纏他,他反而有點慶幸。要是有人現在來找他說話,他可能會煩躁到把人暴打一頓了。撫摸著小白貓,疲累襲來,但是他卻不想睡。現在睡的話,大概,會做惡夢吧。

 

小白貓在他的身上伏著打盹,偶爾因為他的呼吸而醒來一下,舔舔手足又再打盹。他看著這還是像幼貓般大小的貓,依賴著他,頭一次覺得養著這小貓也不錯。身上的水開始乾,他也總算開始覺得冷。把小貓放在床上,人下了床,去找衣服換上。換上睡覺穿的鬆身服,把剛才亂丟的東西收一收,再去處理剛才弄一地的水漬。

 

把地上的水漬清理好,才走進浴室去處理那袋被丟進垃圾筒的西裝。那是他的網友郵購來給他的,只穿過一次,似乎也不是便宜貨,丟掉雖然可惜,但是他總覺得那已沾上了無法洗去的氣味。提著那袋衣服,走出房間,往茶水間走去。都這麼晚,他也懶得走下樓,只好丟在那等待明天被處理好了。

 

這時間茶水間也沒有其他人,他打開櫃子,看看有沒有什麼剩餘物資能吃。他從中午開始都沒吃過東西了,一直在忙著善後,現在才開始有餓的感覺。翻來翻去,也只得一個泡麵,而且還快過期了,沒得選擇,他也只好張就一下。

 

開火煲熱水泡泡麵,看著藍藍紅紅的火光,他看著,發呆。髮上的水滴下,落在手背上,他才醒了醒,看來連腦袋也累了。摸摸額頭,他還有點頭痛,看來吃過泡麵後快快去睡比較好。等了一會,水總算好了,倒進泡麵杯裡,乖乖的等待。

 

差不多好了,正想揭開杯蓋,便有人走進這小小茶水間,不由得多看幾眼。不知是否冤家路窄,來人竟然是奧俐略。他還是一身土氣的咖啡色西裝,但心情看起來還不錯,提著一個鍋子似的東西進來。

 

里奧轉身,揮揮手跟對方打招呼,眼盯住那像鍋子的東西。看奧俐略的好心情,不知道是不是又瘋起來了。是還不死心,這次想用那東西敲死他嗎?奧俐略難得心情不錯地正常打了招呼,他把鍋子放在桌上,打開冰箱,好像在找甚麼。泡麵完成了,他打開杯蓋,奧倒略也正好從冰箱找到一個蕃茄,隨便切成幾塊,又丟到鍋子去。

 

奧俐略看起來要離開茶水間了,里奧沒有也不想理會,只是專心地吃著自己的麵,味道好像有點怪。明明沒理會,奧俐略臨走前卻湊過來,道:「給我一口。」輕輕張唇,好像里奧必然會喂給他似的。

 

冷眼看過去,把剩下的麵吸入,灌掉用味精沖成的湯,丟掉被自己掐扁的發泡膠杯,用行動回應對方。他不想吐糟對方都有東西吃,也不想抱怨為什麼他一定得分食給對方。他還是不想說半句話,即使是奧俐略也不想說,轉身就想離去。

 

對於被無視奧俐略似乎有點錯愕和不滿,拉住想離去的人,說:「里奧,我也要吃。」

 

「滾。」思量許久,他只說得出這樣的一個字。奧俐略聞言,嘟嘴,哼一聲的,放開抓住他的手,走回茶水間。他也沒意思去哄麻煩的奧俐略,反正他不在意,被這麼冷淡對待,即使是奧俐略也懂知難而退吧。走回自己的房間,刷牙,然後一頭倒在床上,依舊不願入睡。

 

夜裡很靜,他可以聽見自己失眠中的呼息,還有走廊的聲音。腳步聲漸近,他側身看去,感覺好像有人正在過來,稍微警戒地盯著門看。沒多久,他的房門被打開了。該死,今天煩心的事太多,他累得摔門便躺下,連鎖門也忘了。

 

奧俐略已經換了一身睡衣,依舊是可笑的卡通T恤和短褲。從他的神情看來,似乎有點畏縮。說起來,每次奧俐略要來睡的時候,都是在他的房間洗澡換衣服的。也許就像他不喜歡人前叫「里奧」一樣,他也不喜歡這個打扮被人看去。

 

不過此刻的里奧沒計較這麼多。他雖然不意外來者是穿睡衣的奧俐略,但還是奇怪剛才那哼一聲走了的奧俐略還會過來。真不知該說他無畏無懼還是太笨聽不懂他的話,他反而覺得奇妙了,也沒法生氣。奧俐略一臉理所當然地爬上他的床,然後慢慢地湊近,最後擠進他的懷裡去。

 

低頭看那頭淡金色的髮,奧俐略很自然的窩在他懷中入睡,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?奧俐略甚至還有專屬的枕頭在,彷佛這本來就是他的房間一樣,而且還這麼黏人。平日他還能容忍這個怪怪的傢伙,但是今天他實在沒有心情應付奧俐略。

 

「喂,回你的房。」沒有移動,等待著奧俐略自己乖乖離開。說得這麼直白,不可能不懂吧。

 

奧俐略好像沒聽到似的,只是更擠向他,安靜得好像一只沉睡的小動物。

 

「......喂!」比剛才要粗聲粗氣一點,奧俐略好像抖了一下,皺眉,不自覺的又放軟了聲線。「奧俐略,回你的房間睡,我心情不好。」

 

「那噁心死你好了。」奧俐略勾著他的頸子,臉埋在他的頸窩,只願說這麼的一句,像只無尾熊一樣。

 

「嘖......你就這麼喜歡纏住我嗎。」拉扯奧俐略身上的睡衣,想把這無尾熊扯開,可是卻被越纏越緊。他放棄了,讓奧俐略抱住他睡也沒什麼問題,就當是被鬼壓好了,只要不流口水在他身上他都沒所謂了。嘆了一口氣,環抱住奧俐略的腰,翻身,把人放到靠牆那一面,拉拉被子,然後頭枕在手上,繼續他的失眠。

 

奧俐略也沒睡著,好像無意識地陪伴里奧失眠一樣。今天的里奧還是一樣的令人生氣,更令人有點沮喪。那悶悶不樂的感覺讓他有點不自在,但他無意向里奧詢問。蹭了蹭對方的肩膀,好像在示意自己還沒有睡著一樣。

 

里奧原來想著下午發生的事,被奧俐略那金色腦袋蹭了蹭,他才自沉思中回過神來。難得地奧俐略沒有安然入睡,跟他一起失眠,問道:「幹嘛。你要睡就快一點,別動來動去。」

 

奧俐略有點話到了嘴邊,又嚥了下去。只是再沒有動了,但那呼吸的節奏,明白是醒著,而且有點不安。觀察著這有點異常的奧俐略,里奧更頭痛了,本來已心煩,現在奧俐略又一副有心事的樣子,重點是對方好像也不想睡。

 

深深的嘆了一口氣,低頭說:「......怎麼了,睡不著嗎?回去拿你的布偶睡吧。」

 

終於肯抬頭看那愁苦的臉,奧俐略認真地看著他,道:「要給你拿一個嗎?」雖然他想像不到里奧抱著布偶睡的樣子……等等,他是怎樣知道自己會抱布偶睡覺的,雖然他最近都是抱里奧。

 

「不,不用。為什麼我需要呢?」有點不爽。摸摸奧俐略的頭,看看他有沒有發燒,大概是燒壞了腦袋才敢這樣跟他說話吧。

 

「你睡不著。」皺眉,瞪著伸來的手。

 

「我總是這樣呀。」合上眼,收回自己的手,枕在枕頭上,稍為推開奧俐略,平躺在床上,像平日般睡覺,只是清醒得要命。

 

重新纏上那推開自己的人,依樣窩在他的頸子旁。「明日給你買薰衣草枕頭。」悶悶的一句。

 

「不需要......」單是想象薰衣草枕頭的味道他就想吐,他才不需要這種纖細人類才要用的東西。他又不是無法入睡,只是不想睡。今晚的奧俐略真的怪怪的。「你幹嘛喇,突然這麼關心我的睡眠問題,是在打什麼壞主意吧。」

 

「……如果,嗯,如果。」好像遲疑了許久才開口。「如果你失眠而死,那我就、不能親手弄死你了。」鼓著腮道。「不如明天買薰衣草來薰死你好了,我要把自己泡進薰衣草。」

 

「唉......你就如此恨我呀,我要不要真的去死一死喇。」一臉痛苦,他實在搞不懂這個叫奧俐略的人在想什麼。戳一下奧俐略的臉,苦惱地說:「這麼討厭我還總來找我睡覺,你真的有病呀。啊,順道說你要是泡了就別再過來了,味道像是女孩子般。」

 

「哼……」一時倒不習慣里奧這種灰心似的發言,故莫能回話。「你……熏死你就好了。」其他的話,他不肯答,只在那人的頸窩蹭了蹭。

 

「我比較喜歡爽身粉味喇,用那個熏。真搞不懂你呀。」看著奧俐略的舉動,他不知為何微笑了。側身,一手按在對方的肩上,推開了一點,另一手抓住那清秀的臉,仔細看著。奧俐略不自在的扭動,他稍加力度,就讓人靜下了。「你到底在想什麼呢?」

 

「我……想甚麼?」定定地看著問他的人。「你……」聲音越來越小,最終只吐出了蚊聲的話。「你、你把我的命挖了出來,所以你的命也是我的了……」馬上別開頭。「算了我也不知道!」有些洩氣。

 

「什麼跟什麼喇。」失笑,又戳了一下奧俐略的臉,覺得這不坦率又愛裝的傢伙有點可愛。看著這樣的奧俐略,原來憂鬱的心情好像好了一點。突然有種想作弄一下奧俐略的想法。一手按著牆壁,湊近,把人鎖在自己和牆壁之間,無處可逃。低下頭,貼在那頭金髮上低喃:「你是在害羞嗎?」

 

「害……羞?」沒察覺地自己的臉已經紅了。「我為甚麼要跟你害羞了?又不是跟你有甚麼戀愛的瓜葛……」等等,為甚麼自己會自動想到戀愛去了?

 

輕笑,用手背撫摸一下那紅紅的,又有點燙的臉,他在黑暗裡也看得清楚,可想而知奧俐略的臉有多紅。再湊近了一點,奧俐略身上香香的,那香味他很喜歡。他現在的表情應該很得意吧,看到那總是讓他火大的奧俐略這樣的表現,他不能不得意。刻意在對方臉旁吐息,在耳邊小聲說:「明明就害羞。」

 

抖了一下,想退後但後頭是冰涼的牆壁,冷得不自禁退回里奧的懷裡。「你……再貼近就要收費啊。」想起上次突如其來的親吻,臉更紅了。

 

「你不是自己貼上來嗎?我可沒要求呢,要收費的應該也是我吧......」順手抱住那微微顫抖的人,軟軟的抱著感覺不錯。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,鬆開了手,坐起來,下床走到衣櫃前,在裡頭尋找著什麼。找了一會,拿著一個手掌大小,用白色布包裹著的東西,坐回床上。「......給你。上次親了你吧,嚇到你對不起喇,這當是賠罪。」把小包丟給奧俐略,又躺下合上眼。

 

「我可沒嚇著。」定定地看著人一會,才把小包拆開。一打開,是一面比手掌還小的鏡。銅製的背面,鏡面的蝕花雖簡單,也很精美,仔細一看,都是小小的百合花。眼中流過一點懷念,他對著鏡面問:「你怎樣拿到的?」這面鏡是奧多製作的。

 

還是閉著眼,淡然地說:「喜歡嗎?」

 

那是他很久很久以前,在一家大宅中拿來的。他還記得,那戶人家的收藏中還有很多珍貴的鏡子,都是名家製的銅鏡呀什麼的,每一面都是充滿歷史的藝術品,搬回去時可花了他很多精力時間。那一次父親大人很高興,把大部分鏡子都拿起來賞玩一番,唯獨就這面小鏡,在那些精緻的珍品中,實在太不起眼了,就這樣靜靜地躺在一旁,沒被父親大人發現。看著滿漂亮的,總覺得棄掉很可惜,他也就這樣收起來,塞在保險箱的一角,然後遺忘了。直至最近,他才想起來,調查一下,想不到是意料之外的寶物。

 

「是你哥哥的作品吧?嘛,大概是初期的作品吧,不起眼極了。」還是合眼,他突然有點睡意,但是他不想睡,睡了又要做夢了。深呼吸了一下,又說:「奧俐略,喜歡嗎?喜歡就送給你了,反正沒有用。」

 

沒有看著那些奧多親手製作的蝕花,只看著鏡中的自己。鏡中的人好像有點感動,有點欣喜,又有點茫然,遲疑許久,才道:「我就免為其難收下了。」把鏡子放到床頭櫃,也躺回床上。他沉默地伏在里奧身上,清靜之間,若有所失。

 

「謝謝你,里奧。」他無意識地唸了出來。但出口成聲的一瞬間,他自己也呆住了。

 

睜眼,里奧有一瞬以為自己聽錯了,看向伏在自己身上的奧俐略。他是不是不該把奧多的鏡子送給奧俐略呢?也許這讓他想起奧多會難過吧?可是他沒想那麼多,他只是想把鏡子送給人。真是失策。摸摸奧俐略的金髮,說:「不用客氣,奧俐略。」

 

應該是這樣了,奧俐略合上眼睛,但心裡有點微妙的情感,教他還要睜開眼睛。他半垂著眼,湊向那張有點吃驚的臉,輕輕地親上了對方的唇。就如上次一樣,幾秒之間,他腦子空白。

 

「不是因為奧多。」他鬆開了呆滯的里奧,重新伏在他身上。不說這句話,他就無法安心。

 

里奧看著在自己胸前的那金色頭顱發呆,他不太肯定剛才發生了什麼事。他是在做夢嗎?這麼超現實的事情怎可能會在現實中發生,他一定是在做夢,嗯,一定是。合上眼,他比剛才心情更煩躁。他應該說些什麼嗎?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呀。手又摸摸那頭柔軟的金髮,溫溫的,而且周遭的空氣還有奧俐略身上的氣味。果然不是做夢呀。真頭痛。

 

「奧俐略......」苦苦思索,他從沒遇到這情況,也沒學過如何處理。「我......過來吧。」側身,張開手。他不懂說什麼,也不知道該怎樣做,只是突然想抱住這脆弱的人。

 

一點一點的挪進里奧的懷抱,奧俐略小聲道:「下次讀日記給你聽,要認真的聽。」

 

「你說了幾遍了?」無奈地說道。收緊一點懷抱,把奧俐略抱緊,他的心煩好像緩和了點。也許抱著的話,他就能安穩地睡吧,就像奧俐略抱玩偶一樣。靠著奧俐略的頭,小聲說:「真的讀才好說。我會認真聽的,你也認真讀,認真面對吧。」

 

「里奧。」認真地喊著那名字。「如果我的喜歡的世界崩潰了,那通通都是你的錯和你的責任。」

 

「因為我只餘下你了。」拋下這句意味不明的話,他便睡去了。

 

合上眼,再抱緊了一點。過了好久,聽著奧俐略平穩的呼吸聲,他不再心煩了。

 

「那我就負起責任,在你不喜歡的世界裡守護著你吧。」

 

低頭,今晚大概能睡一覺安穩的。




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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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著新任務時只好寫一下LP的日常(?)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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